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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雅的诉说》


    尼雅在哪里?在世界第二大沙漠新疆塔克拉玛干腹地。
    尼雅是什么?一千六、七百年前消失的人类生存地遗址。
    尼雅说什么?过去,现在,将来。

  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位于天山山脉与昆仑山脉之间的塔里木盆地,东西绵延1500公里,南北延伸600公里,面积33.7万平方公里。尼雅河源自昆仑山吕什塔格冰川,经和田民丰县继续北下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尼雅遗址在尼雅古河道的尾闾。传统意义上的尼雅遗址是以佛塔(北纬37度58分,东经82度43分)为中心的5*25公里地区,南北向沿古河道分布。

  2001年春节的第二天,由乌市的12名业余探险爱好者和北京的4名业余爱好者组成的沙漠探险队从乌市出发,拉开了徒步穿越沙漠探访尼雅的序幕。他们计划在1月27日这一天踏进遗址,以他们自己的方式纪念英籍匈牙利探险家斯坦因发现尼雅遗址整整一百周年。与斯坦因及以后的国家和国际合作考察不同,这支探险队放弃了由民丰沿古河道下行的便利,更选择了完全自助的方式,以不同的视角去解读这片“死亡之海”。“自助”二字绝不是读来的那么简单。尼雅遗址与沙漠公路最近的直线距离是二十九公里。在沙漠上不负重的行走记录是每天十七公里,他们要背负25瓶矿泉水和食品、睡袋、帐篷、摄影器材等全部必须品,每人负重平均在30公斤左右,这已经是负重行军的极限,也只够他们在沙漠里维持五天的,而选择横切意味着翻越无数的沙梁沙丘,实际的公里数又远不止这些。这群被亲人们称为“疯子”的人,玩得就是与自己为难,与常规叫劲儿。

  1月25日下午6时,探险队乘上发往和田的长途客车出发了。26日早上7点,王队长早早就守在车前,按他几年前去楼兰时的GPS测算结果,沙漠公路上与尼雅同一纬度点应是420公里里程碑附近。他一边搜寻着昏暗里一闪而过的里程碑,一边盯着手中的GPS,420公里到了,可GPS显示的纬度还不到。这个起点太重要,他们必须从沙漠公路上离尼雅直线距离最近的点出发,别说是相差几十公里,就是几公里,轻则会使探险计划泡汤,重则还会有性命之忧。按说里程碑似乎没有变动的可能,但GPS应该更可靠。车继续前行到460公里处终于找到了这个点。后来司机说“好象”更改过,里程碑引起的忧虑才稍稍淡没了些。

  从目前发现的文物分析,尼雅遗址主要活动在汉--晋时期,是丝绸之路南道的中继站,且是水草丰茂、人烟稠密的交通要道。发现的印度棉织物、西亚玻璃球、希腊风格艺术、及汉晋时代的文物,说明这里曾是一个中西文化交流的中转站。这样一个繁华一时的城郭,因何而荒废,又是什么时候废弃的,一直是考古专家们关心的问题。历次考察结果显示,尼雅遗址有突然被放弃的迹象。尼雅河下游河道下切很深,河流改道的可能极小;尼雅遗址发现的墓葬上部被多层淤泥覆盖,说明居民它迁时这里仍有水流到达;遗存文物显示,大量文物摆放整齐,尚未开启,说明住民离开匆忙。这一切说明如果是水流改变,应是一缓慢的有组织撤离的过程,而且应是随水流而退的线路,但并未发现这样的物证。尽管如此,水退沙进仍应是遗址被放弃的一个重要因素。

  下车后离开公路,探险队就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向着正西的方向踏进了死亡之海。初背上背包的时候还觉得可以忍受,可没多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大漠里并不只是连绵不绝的平缓沙丘,隔二、三公里就是一道几百米高的沙梁,横切带来的是无休止的爬坡,上坡的时候一步也不能松,否则进一步就不止是退两步了。绵软的沙在重压的脚下有如针扎在棉花里一样毫无承载力,没人能一口气爬上梁顶,于是,宁走十步缓,不走一步喘,大家都尽量迂回在沙脊上。到晚上七点,只完成了十公里多,在前面带队的王队长回身望着那远在另一道沙梁上的小如粒沙的队员,心里盘算着,估计他们到达他现在的位置至少还得一个多小时。这支队伍里年令最大的五十四岁,有两名初次参加这种强体力活动的,还有三名女队员,他不能不考虑全队的安全,要是累垮两个就更麻烦。于是决定就此扎下一号营地。

  一号营地的灯光淹灭在死寂的荒原的时候,队员们带着无尽的疲惫入梦,第一次参加探险活动的老石却在那儿身劳难抵心劳!他万万没有料到此行会如此艰难,双肩已经瘀血,膝盖剧痛难忍,他一边大把大把地往痛处涂抹松节油,一边心里浪涌波高。才走了六分之一,这腿要是真不行了,谁能把我这一米八的大块头背出去?GPS和里程碑差了五十公里,这要是走错了路,断了水,莫不是真的跌进了死亡之海?明天不走了,离公路十公里总还是能熬出去吧?唉!难看的很啊,那三个小女子个子不足一米六,瘦小瘦小的,啥事都没有,我要是不走了,岂不叫人笑掉大牙?!这一夜他是碾转难眠。

  沙漠不是想象的那么空寂。起初只有灰色铺天盖地,把荒凉夸张到了极致。但不久你会发现,最简洁的陈述完成了生命顽强最极致的铺垫。沙漠里每一道沙梁之间都是与尼雅河平行、南北向伸展的古河道,胡杨散布在每一道河谷。最具荒原生命状态象征的胡杨,古老的维吾尔语这样形容它:

  活三千年不死, 死三千年不倒, 倒三千年不朽。

  塔克拉玛干的胡杨可以作证。千年的风蚀,枝干已经褴褛,仍在沙包上努力地向空中探出,庞大的根系盘根错节的搅在一起,露出表面的如老妇干枯的手,青筋裸露,仿佛用尽最后的力量紧紧扣进沙土中,支撑起躯干的屹立,那一定很痛。胡杨不朽,宣示着曾经的绿色,更宣示着生命的不朽,站在这荒原的任何一点,最突出的感觉是人的何其渺小,而在胡杨面前更感觉了人的了无形迹。

  27日,他们坚持要在这一天踏入尼雅遗址。在营地留下一部分水和食品的安排救了整个探险计划,也挽救了老石的脸。每人减去了8公斤负重,王队长又把每天坚持跑万米的小杨调到了最前面,由他拉着队伍开始了急行军。一个半小时后第一次休息,他们已经奔出了四公里,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傍晚7点,他们的脚踩到了草扎的残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到-了-。欢呼,雀跃,甩下背包,奔走拥抱。成功了,一切艰辛都化解在成功的喜悦之中。

  GPS显示,这里距离佛塔还有一公里,他们脚下的这一片遗址是一个没被记录的遗址,非常幸运,由于没有走传统路线,这个遗址地处偏东,竟是一个新发现!大家感谢遗址给了他们一个如此丰厚的礼物。为保护遗址区内的原始状态,大家商量决定在这个遗址外50米的地方扎下二号营地,同时还做出两项决定:

  第一、任何人不得进行挖掘活动。

  第二、遗址分布线长达十五公里,只能对佛塔附近的少数遗址进行考察,为防止人员迷路丢失,全队必须一起行动。

  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发现这一天水的消耗过大,把所有的水集中起来每人只能分六瓶,也就是说后两天每人每天只有三瓶水。这一晚,大家细品慢咂吸尽第一瓶的最后一滴水,可白天汗出的太多,睡到半夜又都渴醒来,却不敢动那几瓶水,水贵如金啊。

  尼雅遗址的标志性建筑是一座土坯修建的小佛塔,部分深埋在一个高沙岗的斜坡下,基座呈方形,顶部呈圆形。北面从上到下直至底坐下都被深挖过,显然是盗宝人所为。生存遗址并不密集,明显可见其大小不同,辨认这些主要是靠台地上沙土中露出的一排排木桩和连接它们的草、席圈出的大小和位置。有的梁柱巨大,有大客厅、多间住址等,显示了主人的社会地位和身份的不同。看过已被考察过的遗址,更可断定在营地旁的这一处遗址是个新发现,这应该是个大户人家,有多间屋子还有院子,表面散落的梁木,陶器碎片说明它没被挖掘过。有两块13*30*3的扁石头的扁平面被磨平,颇似我们家里用久了的磨刀石。一个由树枝拧成的绳子将三根25公分长、两头削尖的树棍从中间捆成六面钉状,发现它的时候,它还插在一个顶梁立柱的顶端,树枝绳仍很结实,他们把它挂在背包外边背回来,它也没撒架。有人猜它是放在陷阱里捕猎用的,可要想靠它扎透兽皮似乎太细了些。就在这个遗址南侧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还有一处较小的遗址,只有两间房子,在中间的地上有一个完整的陶罐口和许多陶器碎片。

  为减轻回程的难度,也为了早一点补充上水,28日下午4时开始回撤,行军8公里后扎下中间营地。吃饭变得越来越困难,干馕在嘴里捣腾半天也难以下咽,泡着吃吧,一瓶水倒在饭缸里只有半罐,馕一下就把水吸了个精光,馕是咽下去了,可等于没喝上一口水。这种状况要维持到29日晚上到达一号营地才会好转。

  一路上就老石的洋相最多,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不小心,他的食品全部丢在了一号营地,这之后他是一路的连偷带骗再加抢,一米八几的大汉外装一幅无辜的样子,谁好驳他,好在只有几天,都省一口也就出来了。可他呢,一旦食物骗进肚里他又说,你看,我帮了你,那么难吃的东西,要不是怕你背不动,我才不吃呢。嬉笑调侃能管饱也算是一绝。他是个摄影家,家里的照相设备值几万,为了好记,他把GPS记成摄影器材GPX,头两天心里没停地嘀咕这GPX是否管用,到达尼雅佛塔的时候,小宋往他身边迈过来让他看GPX的定位有多准,他一看哇哇大叫,唉呀,那个小人把我的腰撞了一下,唉呀,这个GPX了不得了,回去马上买一个,喝醉的时候,给给的哥,让他跟着小人送我回家。自那以后,探险队全部改用“GPX”了。晚上睡觉,室外温度零下18度,帐篷内也有零下12度,他看见别人的睡袋竟能包住头又来了感慨,回去就换一个包头的,他竟不知道睡袋长得都一样,依了他那一口地道的陕西乡音,“俄真是瓜(土、傻)的狠么!”队长在前面用对讲机问你们到哪儿了,他马上接口:报告队长,俄一不小心到了公路上了,咋办呢么?你要是请教摄影技巧那是找对了人:你们是光玩呢,咱是玩光呢。亏了有这么个大活宝,化解了大漠行旅一路的艰辛与沉寂。

  在遗址中,他们惊奇两只小鸟从空中掠过,在尼雅古河床以东离公路5公里的沟谷里,他们发现仍活着的红柳,在路上他们发现骆驼、兔子、沙鼠、禽类的足迹,在沙梁上竟然发现两只绿豆大小的甲壳虫,无法想象它们是怎么生存的。从遗址中那仍可遥想的林木葱郁,到大漠今日还在奔行的生灵,仿佛对死亡之海的抗争从未停止过。水,万物之源。尼雅河的断流莫非是吕什塔格冰川的退化?他们曾多次到过博格达冰川、一号冰川,目睹着冰川的逐年消退,那是乌鲁木齐河、柴窝铺湖的源头,是乌鲁木齐的生命。当它断流的时候,200多万人也将逃离?又逃向哪里?在塔中石油指挥部附近的公路两边,一排小树正在成长,那是塔中基地用抽取的地下咸水淡化后滴灌栽活的。在塔克拉玛干无边无际的灰色苍茫中,对比之下小的可怜的那一点绿色,亲切的叫人流泪。只是不知它何时会漫延开来,遮蔽这33万平方公里的荒漠。恍惚间,风摇树呤,鸟语禽飞,石榴攀枝,核桃掷地......

  29日晚,他们终于回到沙漠公路上,乘上事先约好的班车返家了。归来的路既轻松又沉重。

   2001年2月5日写於乌市 李 旗
   通信地址:乌市146信箱。 邮编:830000 电话:0991-5811626

 

----队员:李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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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登山探险协会 2001